谁制造了「疯子」女明星？
二十年前流行一句话：
你可以不认识美国总统，但你不能不认识小甜甜。
布兰妮·斯皮尔斯，这位迪士尼童星出道、17岁就登顶美国歌坛的甜心偶像，创造了千禧年之交最火爆的流行文化现象。
如今，她去哪儿了？
除了星巴克和走形的身材，对于这位昔日巨星，我们恐怕已经不记得其他。
又或者，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在最近这部引爆美国舆论的纪录片里，布兰妮重回大众视野。
不是为巨星荣耀立传，而是揭开她光鲜背后，被父亲禁锢、被大众消费、被狗仔逼疯的崩溃之路——
《陷害布兰妮·斯皮尔斯》
Framing Britney Spears
很难令人相信，作为一个正在持续工作的成年女性，布兰妮会被监护12年之久。
而在美国，监护计划一般用于脑功能不健全的老人。
由于不具备正常的行为能力，他们需要法定监护人来照顾自己。
自2008年起，遭受生活与事业多重打击的布兰妮，精神健康一落千丈，从此监护权就落在了父亲Jamie手里。
他一度将女儿从低谷拯救出来，但是又给她锻造了新的牢笼。
小到打电话、买饮料、交朋友，一举一动都要向父亲汇报；
大到工作商演、服药治疗、个人资产，都由父亲重权在握。
父亲和监护团队，为布兰妮营造了一个封闭的小世界，人们只有在Ins兴起后才在这里了解到她的部分现状。
她在网上发布的诡异动态，引起了粉丝和大众的疑心。
有博主专门分析她那些视频和文字里的含义，认为她在隐晦地向外界求救。
比如她的图文和视频里，总是充满着对自由的向往。
更有一次，有人在她Ins留言：
如果你需要帮助，下一次就穿黄色的衣服。
第二天她再次上传视频，果然穿了一件黄色的衣服在镜头前走来走去，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她盯着镜头的角度、《冰雪奇缘》的台词暗示、结合她被强制送进疗养院的爆料......
越来越多的疑点，使得网络上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大。
人们认为，这项监护计划已经变成了一群人榨取布兰妮商业价值的获利工具——
失去自由的布兰妮，每年要给这些监护她的医生、律师等人支付高额的费用。
2020年初，粉丝发起了一场名为#FreeBritney的运动，要求终止监护计划。
运动逐渐吸引了媒体的注意，帕里斯·希尔顿、麦莉·塞勒斯、罗丝·麦高恩等明星也加入声援队伍。
几个月后，在被监管整整12年后，布兰妮终于亲自发声：
解除父亲的监护权，否则自己将一直罢工。
上庭对峙、舆论关注，今年40岁的布兰妮，看似迎来了自由的第一丝曙光。
这位世纪女明星的遭遇，不仅引出了美国社会有关监护职权滥用、娱记职业操守、公民自由等尖锐议题。
更是美国男权社会里一场厌女文化的大型展示。
在那首耳熟能详的Baby One More Time音乐录像里，甜妮穿着露脐学生制服，在学校走廊里劲歌热舞。
首张专辑，即奠定了她清纯又叛逆、甜美又性感的特质。
但这个特质，也决定了她争议不断的体质。
从三专开始，布兰妮的风格就越来越成熟性感。
2001年，她在VMA颁奖典礼上扛了一条两米长的黄金蟒，与蛇共舞。
2003年，她与麦当娜、CA两大diva同台，三个女人上演世纪湿吻。
杂志封面、表演造型、音乐概念，都宣示了她大胆先锋的欲望和野心。
一边，作为青少年偶像，她的性张力越来越让人紧张。
另一边，她的穿着和身体，成了电视上最受欢迎的谈资。
男主持定义她是“只着内衣的性感尤物”：
白眼好评
女主持评论她“看起来没有那么纯洁”：
更有男主持人不怕激怒布兰妮，当面调侃她：
每个人都在讨论你的胸部。
媒体不关心她的音乐和成绩，也不关心她的艺术想法。
好像女明星能被押上台面的价值，永远只有身体的价值。
与布兰妮共事过的经纪人，一语道破其中的性别歧视：
我带过的男子团体，根本不会经受这样的审视。
而这种冒犯的性凝视，伴随着女明星的一生。
早在布兰妮童年参加歌唱比赛时，身边的男主持就在问她有没有交男朋友。
如果说其中有一定玩笑成分，那么那句“我怎么样”的追问，就很没有年龄和性别的分寸感。
也显示了某些白人男性一直以来的自我感觉良好。
“他们很坏”，布兰妮幼年的一句笑谈，言中了自己今后的命运。
若论看男人的眼光，张雨绮和黄奕都无法跟布兰妮比烂。
和初恋贾老板（Justin Timberlake）的恋情，轰动全美。
他们恋爱的每一个细节，都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头条。
但金童玉女一分手，少不了血雨腥风。
两个人分手后，贾老板写了一首Cry Me A River，歌词和MV内容暗指布兰妮出轨不忠。
而他上电台公开承认与布兰妮发生过性关系，也让布兰妮著名的“处女宣言”不攻自破。
贾斯汀掌握了这段关系的话语权，布兰妮成了唯一的过错方。
这次世纪分手，不仅让布兰妮饱受情伤，也让她的公众形象一落千丈。
美国甜心成了“不良荡妇”，被万人指摘，甚至有家长扬言想杀掉她。
接受独家采访时，布兰妮被要求回应这些私事。
再也无法自控的她，在镜头前崩溃大哭。
即便如此，和贾老板的两年恋爱，也是她唯一一次像样的爱情。
接下来为期55个小时的闪婚闪离，和著名渣男前夫Kevin的抢娃大战，各种不靠谱的短暂恋爱......都宣告了布兰妮在亲密关系上的溃败和无力。
很长一段时间内，布兰妮的八卦丑闻养活了娱乐圈的狗仔队。
布兰妮越麻烦缠身，他们就能得到越丰厚的回报。
照相机的围追堵截，让布兰妮无法拥有任何隐私。
媒体拍到她抱着孩子差点摔跤，开车的时候将儿子放在双腿上，将孩子交给保姆自己出门彻夜狂欢......
于是，她被媒体塑造成了一个不合格的妈妈。
那段时间她和好莱坞著名“坏女孩”帕里斯·希尔顿、林赛·罗韩走得很近。
媒体将她们三个人的同框取了一个耸动标题——
无脑荡妇峰会。
没人在意她是不是需要帮助，也没人在意她们是不是真的姐妹。
有的是对母职的严苛和对女性友谊的污名化。
据称，在布兰妮的低谷期，巴黎对她十分照顾
离婚之后，布兰妮糟糕的状态，让她失去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出格举动也越来越多。
在被狗仔追堵中，她径直走进一家理发店，剃光了自己的头发。
去前夫家探望孩子被拒后，她抄起雨伞砸坏了尾随拍照的狗仔的车窗。
布兰妮，彻底“疯了”。
离婚、失去抚养权、剃光头、攻击狗仔，布兰妮的私生活一败涂地。
而她试图在事业上重新振作的VMA复出表演，又被博取话题的主办方做了手脚，心态更是雪上加霜.......
所有这一切，构成了布兰妮的至暗2007。
当时的媒体甚至提前写好了讣告，预备着布兰妮随时会挂掉，然后抢发头条。
粉丝，都希望偶像努力争气，成绩能打。
而布兰妮的粉丝，只希望她能活着。
这样的粉，被称为生命粉。
这一年的布兰妮，后来被人们做成了励志周边：
Britney survived 2007，you can handle today.
布兰妮挺过了2007，你也可以应对今天。
性凝视、荡妇羞辱、母职审判......
女性可能遭受的种种不公，纵贯了布兰妮的巨星生涯。
像布兰妮这样的“疯女人”，还有很多。
曾经“靓绝五台山”的蓝洁瑛，是香港四大癫佬之一。
从1999年起，她的精神状态引发了外界关注。
一代TVB当家花旦，晚景凄凉，沦落到破产、住公屋。
人们常在街头看见满头白发的她，神情呆滞地抽烟。
最后一次引发大众关注，是她在2018年独自死于赤柱家中。
引发一阵唏嘘和怀念之外，她曾经自爆被两位影视大佬性侵的视频，再度被翻出来，热议纷纷。
有人分析，蓝洁瑛的精神问题，正是性侵导致的PTSD。
她在视频里，也向记者展示了自己因情伤和强奸，而试图割腕的旧伤。
讲起往事的蓝洁瑛，思维非常清晰
这是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还是一个受害者的最后控诉？
真相已经随着她的香消玉碎，散落风中。
“疯女人”们有一定的相似性。
她们起初都以清纯无害的形象面世，收获大量的喜爱与认可。
一旦她们反抗这种形象，或者损害了这种形象，就会迎来重大的外界压力和反噬。
玉女形象出道的张柏芝，艳照门之前便因抽烟、纹身、逛夜店，被媒体渲染为精神不正常。
艳照门事件，则让一群人永远在对她进行性相关的调侃。
后来事业滑落谷底，昔日恩人向太弃之不用，直接指控她精神扭曲、患有精神疾病。
声名狼藉的疯女人，人人喊打。
在性凝视和荡妇羞辱上，韩国的崔雪莉同样典型。
退团后，被称作“人间水蜜桃”的她发布了大量性感私照，因此遭到了严重网暴。
直到2019年她上吊自杀，人们才回过神来，那些放飞的状态里或许藏着她求救的信号。
结合韩国大量的女明星性侵、陪睡传闻，人们对雪莉的神秘死亡，也有了不好的猜测与联想。
包括“内娱天花板”郑爽，她身上也可以看到类似的悲剧性。
亲密关系里的不自信、对身材的变态追求、被父母决定的一生......
她们都在这个社会里表现出强大的工具性。
被周围人压榨身体上的、情感上的、经济上的价值。
而从小就被当做赚钱机器的她们，疯狂需要爱和安全感。
这种对他人的依赖，反而加速了自己的失控和破碎。
的确，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公众人物需要强大的心脏。
但若是一个人正摇摇欲坠，围观的我们是要推一把。
还是冷静下来，不再加速她们的坠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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