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目睹了一个又一个普通人,在一夜之间晋升为顶流。
近一年,就有因模仿老师维妙维而爆红的中学生,钟美美;也有凭借幽默风趣的讲课视频而粉丝万千的刑法老师,罗翔;还有凭借一脸阳光干净的笑容火遍全网的放牛娃,丁真……不难发现,「网红」现在成名的方式千奇百怪,毫无定数。
头上顶着一撮招摇的红发,在公园里毫无章法地狂扭乱舞。在河南郑州,常常能看到他带着人们踏遍各个公园、街道,疯狂尬舞。可等他癌症病重,卧床不起的时候,那些辉煌已然全都不在。这一幕,或许会让你想起被直播绑架的拉面哥、大衣哥,或者卖饼的老奶奶。2016年之前,顾东林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2016年,他在公园跳舞的视频被人录下来传到了网上。恰逢短视频时代的崛起,他搭上了这班快车,一下就火了。他的舞蹈通过网络传播到全国各地,视频播放量上升到几百万。因为顶着一头显眼的红发,他有了一个外号「红毛」,粉丝们叫他「毛哥」。顾东林就这样,从一个普通的理发店老板,成了尬舞圈的「红毛皇帝」。顾东林每次在公园跳舞,都被里外三层的围观,堵得水泄不通。《红毛皇帝》的导演岳廷来拍摄的时候,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有失去女儿的妈妈,有失业的年轻人,有出门打工被骗的小伙儿……他带着大家成立了一个「红毛大雪尬舞天团」,每次表演都声势浩大。2019年,全县人均可支配收入不足1.7万元,位于周口各市县垫底。当然,顾东林最得意的事,还是关于自己的纪录片《红毛皇帝》入围了包括FIRST在内的多个电影节。他穿着衬衫西裤,正正经经地走了趟红毯,还站在奖台上领了奖。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那个哗众取宠的网红博主,而是成了一个严肃正经的文艺工作者。这群「发羊角风一样」的舞者,很快就被民众的骂声淹没了。日新月异的短视频平台上,粉丝们早已经被更加新鲜有趣的事物夺走了吸引力。顾东林的人气急转直下,从开始的几百万播放,变成了后来的几百个。朋友原本给他开了众筹,谁想到上线几小时后就因为被投诉低俗、涉嫌欺诈而撤销了。在他死亡的前一刻,还把镜头对着他,拍下咽气的一幕。大多数无意间爆火的网红,要么打算捞一笔改善生活,过气也不亏。虽说在纪录片火了之后,他还演过电影,但也都是没什么水花的烂片。他继续趁着热度做直播,用一成不变的尬舞,继续捞钱。有一个粉丝专程从甘肃跑去找他,后来成了他的女朋友。他完全活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生活中只有尬舞、社交。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热度有一天会冷却,会从爆火的尬舞皇帝变回无人问津的顾东林。等他落魄之后回到老家,住的还是当年破旧的老房子,连一点修葺都不曾有过。病症初期,只是腿上有几个小硬块,去医院做个手术就可以控制病情。可是此时的顾东林已经穷困潦倒,负担不起这笔医治费用。他选择了省钱的偏方,自己煮中药包,乱七八糟地鼓捣。当然除了照顾,更不能落下的是守着他开直播,涨人气。结果就在直播的时候,跟另外一个「圈内人士」起了冲突。这个圈子,平均素质不算高,遇事大多数遵循着比较原始的解决方式。他不但骂人的时候能骂出花来,还特别计较,经常跟人结仇。有粉丝在直播间质疑他,他直接开了专场骂,骂到祖宗十八代。跟昔日舞伴决裂的时候,为了抢粉丝,他可以跳进河里去直播。他知道这些东西观众爱看,那他就铆足了劲带来更加奇特的内容。导演在采访中提到,拍摄的时候顾东林曾经问他,这样做是不是不对。显然,他知道外界对他,或者说对他们这个团体的评价。大家觉得这种活动低俗、扰民,四处拉起横幅,抵制尬舞活动。只要直播的手机架起来,不管身在何处,他都是那个百万人气的皇帝。顾东林或许早已经看清了今非昔比的处境,也不再奢望自己能重回巅峰。从他的身上,可以清晰地窥见大网红时代下,一介草根的浮沉起落。随着互联网的井喷式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都被搅得天翻地覆。突然间,我们不再只是坐在电视机调换频道的纯粹观众。每个人都可以走进镜头,成为视频的主角,成为流量聚积的中心。短短几年,在这时代的巨浪下,一大批「名人」轮回更替。有人在浪头上赚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钱,甚至实现了阶级跨越。也有人在浪头上更进一步,把一种形式做成了一种文化。曾经每晚几万元的收入,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数字。包括在纪录片《红毛皇帝》拍摄的过程中,他依然在表演。他不介意被镜头拍到,依旧愿意跟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人家跑几百里来这儿,一两天了,来干什么?不就是想让我跳支舞,拍个段子。」说第二遍时,他垂下了头,回避了眼神,语气也轻了许多。有人问他,怎么看自己癌症的时候却有粉丝来直播蹭热度。因为只有在那时,这位一贫如洗的草根才能回味那片刻的尊严与荣光。但对于这个浮华喧嚣的网红时代,鱼叔还是想追问一句:
在这个日益发达的自媒体时代里,我们到底在追逐着什么?我们试图戴上表演的面具,对准美化的镜头,打造理想的人设。如安迪·沃霍尔预言的那样,人人都可以成为15分钟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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