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个大女主剧,据说宋佳所饰演的角色复杂又拧巴,这让Sir想起了冯小刚一部2016年的作品。也有人反将一军,说它教坏大众,活该低分,迟早被禁。看看一部“争”了七年的作品,到底是烂片不配,还是神作未醒——今天Sir不讲什么虚空中的舆论,聊电影,就只聊电影。
为了生二胎,李雪莲(范冰冰 饰)跟前夫协商好了“假离婚”,结果前夫一拿到证,转头就跟别的女人结了婚。
假离婚变成了真离婚不说,男人还反咬一口。上访无果,就往更高层继续上访——为此甚至闯过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她只想证明自己当初的离婚是假的,以及,清白是真的。这里里外外还把人都得罪光了,从法院到县委、市委、省委甚至北京。
他用一个女人的前半生,向人们展示了父权社会横亘千年的官场现状。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对于这部电影,人们不喜欢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也只有拦轿告状,把事情闹大,求取青天大老爷的垂怜。在李雪莲的身上,我们能看到底层人民千百年来对权力尊崇的惯性。
但问题是,整部片子,李雪莲的“法盲”是最大的祸根吗?
因为她最大的动机,也是整个故事的开端,来自于对实质正义的追问,本身并没有错误。
是她和前夫明明约好了假离婚骗取二胎名额,结果对方反水。是夫妻二人明明都有钻法律漏洞的责任,但是她成了那个被抛弃的人。
李雪莲心里有口气,她不是“完美受害者”,她想要的不是法律的结果,而是事实的昭然。前夫不会抛下现在的老婆和她对簿公堂,于他没有好处;法官只认离婚证真不真实,流程合不合法,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们不会花费巨大精力为一个农妇打破常规——离婚证已经扯了,官司已经打了,相关部门已经作为了。可能是对民事诉讼规则的一连串动摇,牵涉大批人员进来不说,如果开了先例,很难保证不会有后来者群起效仿……而对现代社会而言,只有在个例上坚持程序正义,才是对整个国家的实质正义。她只有坚持着千百年来“实质正义”信条,头也不回地继续上访下去。这一次,sir却从“法盲”的máng字上看到了另外两种意思。同样,也像原著中官员们看见李雪莲,便脱口而出的那个词,“刁民”。指的是平民,也是“氓之蚩蚩”所讲述的,女性婚姻的不幸。而从平民到刁民的转变,便是在不懂法的前提下,一个横冲直撞的底层人,所注定拥有的结局。全片唯一向她建议走法律渠道的人,却是在醉酒的状态下,忙着离开,于是借着酒劲骂她法盲,推了她一把。李雪莲是法盲没错,但这只是整件事的导火索,却并非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只要你纵观全局,就会发现没有谁是真正地按照法规办事。前夫在当鸵鸟,把头埋进土里,他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却从未想过负责;
法官在普法,可普法对象是母鸡和它的鸡崽子们,他只负责遵循流程,至于受众反映如何,事不关己;
前任县长为了躲避李雪莲这个麻烦,反被撤职,正如他只顾着捡芝麻,却对身边的西瓜视而不见;总搞形式主义的他,提心吊胆,只是害怕鸟屎滴在自己头上……但凡其中有任何一环负起责任,事情都不会发展成最终的样子。
而他们也在某种意义上,采取了对事实的选择性忽略,越过程序走捷径,将自己困在障眼法里。如果李雪莲从头到尾要求的都是“实质正义”,基层官员们一直在坚持的都是程序正义,双方几乎是很难找到一个平衡点的。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归根结底,还是青天大老爷模式?李雪莲的前夫意外身亡,她上访了十年的冤案就这么再无下文,她不再告状了,也毋虚告状了。
如果我们把“各级政府”当作一个整体的权力系统来看的话,李雪莲的出现毫无疑问地是打破了这个权力系统一直以来的惯性,造成了话语体系的失语,从而使得他们手足无措。
从一开始,所有人对李雪莲的态度,早就明明白白呈现在观众面前。
有的为了留任,有的为了升职,有的为了顾全大局,有的为了蝇头小利……于是从法官到院长,从院长到县长,再到市长、秘书长、省长……
他们打着为人民服务的旗号,却只盯着自己的那顶乌纱帽。而是不知哪个部下送来,一句表忠心般的“肝胆相照”。许多人除了骂李雪莲一句法盲之外,还有一种更大的声音渐响——官员们的确遵守了程序正义,李雪莲也蒙冤成为潘金莲,所有人都因为自己的立场、身份、境遇而具有不同的思维定势。你或许可以说,想要保住饭碗的官员们也好,想要申冤的李雪莲也罢,似乎大家都有无辜的一面。
因为体制的弊端,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扭转,也不是靠一个人就能造成的。即便有人意识到了毛病出在哪里,却也并没有做出改变,甚至连最简单的尝试都没有。但在Sir看来,却更像某种对新事物下意识的躲避,对现状的认命与逐流。
是整个庞大系统中唯一没有名字的人,也是唯一不需要标榜、美化自己的人。于是在这两人之间,官场与体制形成一个巨大的菱形,在庞大而中庸的过渡中,泥沙俱下。面对突发情况,他们也的确无能为力,只有按照一直以来的潜规则办事。警察为了堵住进京上访的李雪莲,在各路口设关卡,拦车搜人。但警察不依不饶,没有身份证,非得把她拉下车去,扔在大街上。第一,本应该为民服务的公务员,却因为上面的命令,将领导意志排在了人民需求之前,要赶病重的李雪莲下车;好吧,原先以为的一点人情味儿,也随着这一幕的转变,瞬间烟消云散。
最终的结果,是向下管理,程序越过人性,也是向上负责,关系大过一切。——所有人都变成了一枚冰冷的齿轮,再触碰不到一点弹性和温情。
别忘了电影的主角,李雪莲,以及片名叫《我不是潘金莲》。面对官场一群群面目模糊的男人们,李雪莲的苦衷于他们而言,显得那么轻描淡写。
所以李雪莲所做的,是以一种在男性主导的社会,看起来蛮不讲理的姿态,对这个制度的挑战。但相比较于这个骂名,整部电影中的李雪莲却并没有纠结于男女大防的那点事,她色诱屠户、色诱老乡,自己不认那张离婚证,却上了别人的床。因为李雪莲要的是当年的真相,是自己被背叛的洗冤,是咽不下的那口气。在法院领导给老院长办酒宴的那天,面对老院长和夫人金婚大喜,一个后生借着酒劲问了个问题:导演冯小刚,还安排了一个琵琶女坐在这对老夫妇身边,弹奏起一首幽怨的《皂罗袍》。这觥筹交错间五十年的金婚,似乎也并没有像众人口中那般,和谐、美满。讲出了人们广泛的处世之道,也反衬出了李雪莲所谓的“不忍”,有多么的特立独行,别具一格。因为那个年代,似乎人人都是这么过日子,你不这样,便成了另类。李雪莲将孩子托付给自己的故交,一个被男人家暴的农妇。面对自己被千夫所指,李雪莲问那个女人,是不是和别人一样,觉得自己是瞎折腾。“这就是咱俩的区别,我遇事能忍,你不能忍。”
说着捋开自己的袖子。
“看,这是让老臧打的。
忍也是一辈子,不忍也是一辈子,我虽然怕事,但我佩服遇事不怕事的人。
李雪莲,你比我强多了。”
——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潘金莲,而是不想让人用一个污名脏了自己。
这样可以反抗的权利,可以拒绝污名的权力,可以不忍的权利,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为什么这样一部有态度的电影,豆瓣评分仅有6.7,而且很多人对此不以为意?Sir觉得,或许我们可以从结尾的那个片段看出些端倪。李雪莲想去果园上吊,却被果农拦下,要求她去别的地方自尽,坐收渔利:她只是看着对面果园的方向,阳光下,眼里似有泪水闪动。因为在那一刻,李雪莲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人人都是利己主义者。所谓真相,和别人的官场之路,甚至和果园收成相比,都无足轻重。向来以大众为风向标的冯小刚,这一刻并没有选择所谓的大团圆结局。这在一个流量导向的二流社会里,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以及珍贵。当年,我们异口同声地说电影没有戳中心脏,说隔靴挠痒。短在于冯小刚这期间只匆匆拍了两部电影,便远离电影的江湖了。
关注公众号:拾黑(shiheibook)了解更多
[提示]友情链接:
法律法规检索大数据平台:https://www.itanlian.com/
盘点娱乐资讯黑料不打烊:https://www.ijiandao.cn/
让资讯触达的更精准有趣:https://www.0x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