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日,内地女演员刘雅瑟凭借《智齿》“王桃”一角,拿下第40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成为第九位内地金像影后。看过候选作品的观众应该有共识,以《智齿》的表演突破和拼命程度,放在本届金像奖“女主小年”里,基本没有更优选择。
选秀出道,歌手转型演员,蛰伏十几年,遇上一个对味的角色逆天改命,奖杯加身……何况,真要论含金量,刘雅瑟之前的周冬雨、春夏、曾美慧孜等内地青年金像影后,都有过之无不及。乍一看,没有张国荣桃花眼的烟视媚行,少了尊龙混血掐尖的精致,也找不到林青霞的英气棱角。做不成大美人,便只有在男与女的夹缝中,寻得一点折中的少年感。
无论是秀人时期不出名的配角,还是转圜的成名作《致青春》。处女作《十三棵泡桐》,讲一个成都泡桐树小学“借名”而来的虚拟学校——泡桐树中学里发生的故事。刘雅瑟那时穿校服,刺猬头,拎着烟,再操一口四川方言,标准的“街娃儿”。最想演的港影角色,其实是《古惑仔》里的“十三妹”。《致青春》里砸超市的朱小北,《匆匆那年》《失孤》中到处奔走的女n号。为感情戏挤出点小女儿情态,可眼底眉梢,却依然不服。刘雅瑟的外貌和个性,注定她演起这类中性角色来,会顺手很多。别人演妖精酥媚入骨,她呢,露大腿提抹胸,喘粗气露牙花子……就像尔冬升说的,全中国“漂漂亮亮”的女演员已经太多;强迫靠近主流审美来分一杯羹,反而会吃力不讨好。就大陆目前的影视市场来看,几乎不存在给到像她这样中性长相、咖位待定的女演员所谓的“女一号”、“大女主”配置。在北京的咖啡厅聊了半小时,郑保瑞发现眼前这女生有些不一样。作为内娱社交媒体上为数不多的“活人”,她关心时事,为女性发声。对唐山事件、微博求救、社会要闻……可说的不可说的都关注转发。刘雅瑟身上最“活”的地方,倒不是她因着“糊”的保护色能说别的明星不能说的话。
而是她身上无论从何时切入去看,都能分明感知到一股劲儿。做主持的沙溢愣了,给她找补,说雅瑟还从戏里没出来呢。
现场除了小燕子,其他三位导演对她的评价丝毫不留情。李少红说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陈凯歌说她入戏太深,得失心太重,表演就会变成一种执念。这句话一出来,相当于直接否定了刘雅瑟在过去十六年戏龄中的大部分努力。
吊诡的就在于,这档节目录制于2019年,比《智齿》的拍摄整整晚了两年。
所以无论是评委们的不看好,抑或是陈凯歌对她的“一语成谶”。陈凯歌也说了,刘雅瑟好就好在她的“痴”,愿意下狠劲儿。一口大烟下去,脚踩油门的轰鸣声中撞死了林家栋的老婆。无论是角色的标签性,故事层面中所施加的波折、痛苦、宣泄等等情绪,都与刘雅瑟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演艺优势不谋而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王桃这个角色再适合刘雅瑟不过。
不然郑保瑞当时试戏试了几十个女演员,也不会一眼就看中她。△ YouTube@am730 郑保瑞《智齿专访》演员,依赖的是过程,以及过程中催化出的沉淀与余味。
刘雅瑟终于能够沉下心去做功课,去学习如何演好一个“街娃儿”2.0。
没戏拍时,她独自瞎逛,到深水埗,去铜锣湾,去观察香港街头的各种犄角旮旯,边缘行者。所有经历最终都成为她“本能”的一部分,接着,在现场彻底宣泄。据说刘雅瑟进组后拍的第一个镜头是被林家栋揪住头发。刘雅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感觉头皮痛得像针扎,抬头便看见林家栋犀利的眼神。
垃圾堆上空的暴雨、断手、溢到喝不完的污水、鲜血与发馊的泡面。
于是拿到影后当晚,不少粉丝跑去微博下方留言,只为劝告:她只担忧自己没戏拍,或者是再拿不到这么喜欢的角色。而这句话,曾几何时,另一位年轻的金像影后也曾说过。靠《踏血寻梅》中王佳梅一角,同样在女主小年拿下影后。无论是曾美慧孜、春夏还是刘雅瑟,她们身上那个巨大的共同点,便都是在内娱已摸爬滚打多年。
但因为外貌,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她们很难有出头之日。
更别提能够有像街娃儿、一心求死的援交妹、妓女这样的爆发式角色,可以承载她们积攒多年的一腔郁郁。汤唯靠一部《分手的决心》成为戛纳热门,明年还有一部同样与朴赞郁合作的《斧头》;春夏电视剧被下架,最近一部港片依然是与“贵人”翁子光;邬君梅除了在肥皂剧里客串之外,也将目光放到了欧美的影视市场之上……Sir甚至认为女演员“出逃”内娱,很可能成为某种新常态。
真相是,一部分真正展现“女性”的角色,被隔离在内娱之外了。
年度华语片《隐入尘烟》,完全一副不赚钱的样子进入暑期档,随后凭借口碑带动上座率和票房齐齐逆袭,成为文艺片里一匹不小的黑马。
而一旦角色被当成符号和标靶,人们自然懒得去体会故事想表现的,中国农村女性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顽强生命力。更多的女演员,要么做出了突破,拍出来作品却挤压在审查路上,要么,在号称独立女性的电视剧里重复爽剧套路,在狗血青春爱情中充当煽情工具人……
让人欣慰的是,作为曾经奔波在18线的女演员,她的确暂时“上岸”了。通过长年的执着,如今摘下影后,签约英皇,片约不断。但如果真正要回望她的影后之路,进入画面的不会只她一人。若真论演技,刘雅瑟在这一幕的表演很拼,但并没有太多惊喜——全然的崩溃、嘶吼、撞头……
导演至少有7-8次,将镜头给到躲在柜子里的她,而且画面一再缩小:从半个身子,到脸部,到最后只剩一只眼睛。呈现她惊慌到绝望,再到放弃,最终沦为一只困在笼里的惊弓鸟的过程。套用希区柯克的理论——她此时就是那颗等待被引爆的“炸弹”。
你不得不注视她的表演,因为她的情绪始终牵动着你的情绪。小到道具场景的精致,大到编剧、导演、对手演员的耐心和尊重,再到创作环境的宽容……是一整片肥沃的土壤滋养了这个浓墨重彩的女性角色。
不仅是替刘雅瑟未来感到心酸,更是为许多没被看见的“刘雅瑟们”。
没了刀子般扎手的锋利,身上也多了许多难以掩饰的灵气与轻盈。看到这样的刘雅瑟,Sir想起一个被很多人说长得相似的韩国演员,全钟瑞。第一段,女主在酒吧里,为吸引富二代的目光而舞,肢体僵硬,眼神尴尬。三人坐在乡下院子里,那一刻的少女借着药性,随天边的火烧云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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