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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为什么总是招黑

态度 作者:Sir电影 2021-01-08 03:32:18
昨天。

陈凯歌又用“反黑”手段“招黑”了。

上次是1V1胡戈。

这次更狠,单挑B站多位UP主。


结局如何未知,但肉眼可见的是,他引来了生涯又一次大面积群嘲。

——更有不少网友因此事件首刷,二刷,三刷《演员请就位2》,又双叒叕嘲讽了陈凯歌。

陈红曾在采访时提到陈凯歌一个习惯,大意是:每次跟演员聊戏都滔滔不绝,但一说到多少钱,陈凯歌总会找理由(借口)离开。

借口离开——

他不擅长,更重要的,他不想面对。

你可以说他端着,假清高,不接地气。

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很陈凯歌。

2017年,陈凯歌凭《妖猫传》重振口碑时,Sir曾邀请影评人@梅雪风写过一篇文章。

标题,内容几乎一语成谶。

《陈凯歌为什么容易招黑》

今天,陈凯歌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他的投诉和举报合不合理,解释权在法律,评议权在大众。

但。

作为一个电影媒体,Sir更想提供一种视角,那就是,一个人的个性是如何无意识地渗透到他的作品,而作品的起伏,又是如何反过来影响他的命运

相信看完后你会认同。

没那点高傲的“玻璃心”,也就没了陈凯歌。

也就没了《黄土地》《荆轲刺秦王》《梅兰芳》《妖猫传》。

当然,还有《霸王别姬》和《无极》。


文|梅雪风

Sir电影独家专稿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01

在华人大导演中,有关陈凯歌的段子应该是最多的。

比如八十年代早期,有一次侯孝贤非常高兴地跟旁人说,自己要去美国见陈凯歌,后来回到台湾却冷头冷脸不说话。过了很久,侯孝贤经不住问,说了实情,原来陈凯歌根本没有在纽约等他,追到另一城市,人倒是见着了,却态度相当冷淡。

陈导把侯导当成小粉丝了。

△ 左起:王家卫、陈凯歌、侯孝贤、蔡明亮


还是八十年代,《棋王》横空出世,阿城倾刻间成为文坛新星,有一次两人骑自行车遇到了,陈凯歌喊住了阿城,慢条斯理地说:“听说,你也会写小说啦。”

这些段子中,当然也包括那个最耳熟能详的——

当张艺谋因《红高梁》获柏林金熊奖后,陈凯歌正在如厕,坐在马桶上冷笑:“丫不就是我一摄影师么。”

我们不是当事人,当然不知故事真伪,但这种桀骜不驯,却与人们因他的电影而对他的想象相当吻合:

这是一位气吞山河的导演,是一位有着洞察、重述中国人文化密码野心的导演。

在与他齐名的导演中,张艺谋拍的是人欲,讲的是人的底线需求,人应该是舒展地活着,而非被体制压成畸型儿和侏儒。

《红高梁》《大红灯笼高高挂》《菊豆》大概如此,《活着》更是在为“活着” 这两个字张目,原著小说作者余华曾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张艺谋伸张的,是最基本的人权。

△ 《活着》


姜文拍的是革命的幻灭,宏大叙事背后的一地鸡毛。

《阳光灿烂的日子》《太阳照常升起》都是这样,所以革命少年成年后最响亮的称呼就是SB,那些满怀壮志的归国华侨们,则用上吊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配合。而《鬼子来了》,则是对正统叙事下抗日战争及人民的解构,那颗带着反讽微笑的头颅在滚动中,才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自食其果。

△ 《鬼子来了》


陈凯歌与张艺谋截然相反——

张艺谋拍活着,他拍人应该怎样活着,怎样有尊严地活着;张艺谋拍人委屈求全的惨烈,而陈凯歌则拍个体与世界硬碰硬的张扬

与姜文相比,两人有相似之处,但他比姜文更偏执:

姜文是呈现幻灭,而陈凯歌却拍的是即使幻灭,但幻灭的烟火也好过平庸而无声息地活着,就算是个SB,那种不管不顾的疯魔也有一种超越常人的诗意。

简而言之,姜文是为幻灭心痛,而陈凯歌是爱幻灭;姜文是动物伤感,而陈凯歌则是悲壮的哀歌。

他在这种幻灭中,看到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慷慨,一种极致的单纯、一种向死而生的壮烈。
 

△ 左起:姜文,陈凯歌,冯小刚



02

所以在他的电影中有着两种不同的情绪,一种叫虚无,一种叫沉溺
 
虚无指向甚广。

它指向理想,在《荆轲刺秦王》中,秦王的理想最后成了他野心的遮羞布。它指向中国的传统文化,《边走边唱》中弹断千根琴弦就能治疗目盲的药方只是一张白纸。它指向爱情,《妖猫传》中,所谓的生死同穴的爱情故事只是自私而又精巧的权力伎俩。


其实陈凯歌的世界里一片虚空,他不相信祖宗所留下、现世所信奉、将来所希翼的——所有这些都透着一点即破的漏洞。在陈凯歌早期的电影中,我们更多看到的是这种处处踏空的愤懑,是一种穷追不舍的批判。

但从《霸王别姬》开始,他开始找到了他的解脱之道。

他的解脱来自相信,这是一种相当空幻却又有禅机的说法,却是解读《霸王别姬》之后大部分陈凯歌电影的法门。

它在《妖猫传》中,是李白那悲喜交集的一滴泪,他感受到了美,也感受到了美背后的苍凉,但他仍然愿意去礼赞它。也是杨贵妃的冷眼赴死,她看到了唐玄宗想推脱责任的小伎俩,却愿意用死来掩盖那些龌龊,用生命来完成他们的诺言。 

它是《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这个审美至上者,坚守“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少一分一秒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但最后他发觉所有的坚持只能是戏时,他真的在舞台上拔剑自刎,用死把自己活成戏剧。

它甚至是《荆轲刺秦王》里的秦王赢政,“一统天下的大愿”激励着他攻城略池,让他义正言辞地杀人,但他渐渐发觉这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纯粹,他坑杀赵国儿童是内心虚弱的泄露,而荆轲最后的嘲笑则让他不能逃避。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举起“一统天下的大愿”这个幌子死扛,即使它已经变脏。


他们都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空洞,却用一种近乎西西弗斯的徒劳无功为他们信奉的东西献祭。

在这里,理想主义的意义,不在于理想的正确、伟大,反而在于它极致的空洞——

为了这种空虚而浪费终生,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美。


03

这是一种极度充血却又极度空虚的状态,所以陈凯歌好的电影其实是有鸦片气息的。

而他最好的角色也有着吸食毒品后的精神状态。

这里面包括《荆轲刺秦王》中李雪健饰演的秦王、《霸王别姬》中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以及《梅兰芳》中孙红雷饰演的精神孪生兄弟邱如白,包括最近上映的《妖猫传》中辛柏青饰演的李白、《十分钟年华老去·百花深处》中冯远征饰演的疯子,还包括同样由张国荣饰演的《风月》中的忠良。



他们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处在现实与幻境的分界上、在理想与欲望撕裂的地方、在黑暗与光明相互吞噬的所在。他们的浪漫与悖谬,脆弱与强悍,都混然一体。

陈凯歌热爱这种撕扯,清纯的理想与浊重的欲望相遇,灵魂飞升,但沉重的肉身却在下降。

他们在毁灭中自我完成,在自我完成中毁灭。而陈凯歌在旁边泪眼婆娑,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所以他对日常是没有感觉的,日常不能给他带来那种超越凡俗的情感强度。

这也是他的电影总是有着一种浓厚舞台腔的原因——

因为他要的不是现实,他要的是现实基因的乌托邦,所有人都纵情地生、纵情地死,无忌地爱、无忌地恨。

这也是巩俐在他的《霸王别姬》《风月》《荆轲刺秦王》中都不出彩的原因。

她原本在张艺谋电影中厚实的质地,在陈凯歌电影中,成了一种过于现实的笨拙,因为她能扎根,却不能飞翔。



04

陈凯歌的悲剧是——

他所生活的时代是个平庸且越发平庸的时代,而且是个在价值观上欢呼平庸的时代。

陈凯歌本质上是个现世的反对者,或者说他是个所有时代的反对者,只有在这种反对的撕扯中,他才能真正指认出他自己身上、他自认为高贵的芳香。

我得有一个让我仰慕的人
活在这部电影里头


这些显然不是以“屌丝”“佛系”自居的现代人所感兴趣的——他们的痛苦是不被这个世界接纳,不能成为现世价值观中的成功者,而非陈凯歌近乎没事找事的精神洁癖。

以前的众星捧月,到《无极》的众矢之的,也许让他很少经受挑战的骄傲真正遭受到了挫折,让他在《搜索》《赵氏孤儿》《道士下山》中完全失去了方向,这部最近上映的《妖猫传》,他似乎才稳住了心神。

陈凯歌在现实中经受了少许他电影中主人公所要经受的孤独之苦,而审美意义的痛苦和现实的痛苦还是太不一样了,他后期电影中所有的摇摆可能源于这种真实呈现在他现世中的落差。

他其实是个养尊处优的圣徒,用他虚构的丰盈痛苦来献祭他的志向与报负。

当然这并不是批评。

因为正是这种隔岸观火的虚构,才让那些精神的痛苦如此澎湃如此诗意,而如果过于逼近真实,那也许就会变成充满无法辨认的浑浊,以及一潭死水的麻木。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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