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两天的新闻——谁是肖战?什么是AO3?关黑人和华夏男儿什么事?
当一群你不认识的人,用一堆你看不懂的符号,争论着你不了解的事物。
简单来说起因就是,肖战的部分粉丝群体因不满一篇女化肖战的同人文,举报了其发布平台AO3(一外国同人文网站),导致后者被404。
Sir今天要做的,不是再梳理事件脉络,也不再评判个中是非。因为要评判,就要花费时间去掌握饭圈那套繁琐的话术和“江湖规则”。在Sir看来,肖战一事,最值得深思的不是圈内人,而是圈外人。一件我们本不想理会的事,为什么让我们不得不开始理会?
但从他们说的话中,总是透露着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低龄化倾向。
你仿佛能看到,一个个处于中二期、叛逆期的骚年跃然纸上。平时软软萌萌,满口都是叠字,当然最高频的一个,是“哥哥”。和初中在学校门口抽烟、堵同学、剪人头发的女混混一样架势。并且,饭圈总热衷于使用缩写、谐音、代称,神秘兮兮。这场纷争的源头,就在于那篇肖战为主角的同人文。文中的肖战,被设定为一个有性别认知障碍的性工作者。不提这是一篇“同人文”,即粉丝基于他的形象进行二次创作的作品,并不代表肖战本人在现实中的形象。如果肖战本人觉得作品不妥,应以本人身份维权。
就说粉丝的集中关切,居然首先是这篇文章“女化”了肖战。而这种“女化”(文章中实为性别认知障碍)被他们当成是一种侮辱。但其实,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对与错,只有“我”和“非我”。有粉丝死活不承认,一口咬定“没错,下次还敢”。更有部分粉丝甚至要拿生命相逼。因为它满足了一种虚构故事里才存在的英雄叙事。进行这种发言,让他们有了一种成为传奇主角的幻觉。而中二故事里的非黑即白,也成为了这些矫情表达里“非我族类必诛之”的底色。在这里,Sir要强调,“中二”本身并非有害的,甚至是人人都经历过的人生阶段。
但可怕的是,当这种幼儿心理泛滥,并逐渐占领了整个互联网。在Sir看来,肖战的事件绝不只是一次饭圈乱象和迷惑行为大赏。如果说以前的出圈,指的是某个小众鲜肉的曝光度增加。
就拿肖战部分粉丝的行为来说,他们的任性和固执,封了AO3,引起了众怒,牵扯到了文化创作自由,乃至举报文化盛行的问题。比如哈文只是转发了微博,就被看成是“内涵”“黑”“带节奏”,遭到恶毒辱骂——
你不赞同我,甚至是赞同得不够到位,就是踩,就是我的敌人。同样遭遇的还有马薇薇,她试图给出危机公关一点建议——却被肖战粉丝和部分网友说这个行为是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在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中,这种说法方式就屡见不鲜。
像不像yjjc、hyq、blx、tcjj、rs、ky这些如同密码一样的饭圈缩写。
像不像饭圈发明的墙头、拉郎配、白嫖、划水这些追星用语。《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讲的是,学校的官方说教道貌岸然,父母因为政治审查的风波自身难保,青少年聚集在帮派的亚文化中,寻找归属感。
他们发明出一整套专属暗号的话语体系,事实上是为了区分自己人和“外面人”。
饭圈话语也同样,在自己发明的秘密语言中,寻找着“一切自己说了算”的存在感。
一直跟着程蝶衣的小四,把传统京戏说成属于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旧社会的“糟粕”。当程蝶衣被抓去,排练房只剩下他一个人,小四拿起虞姬的头饰,激动地抚摸。
而对于这样的揭发者和举报者,《霸王别姬》也早已安排了下场——
肖战都已经道歉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他,还要黑他。事实上这个世界除了你们自己,真没多少人对你家哥哥和你们圈内那点事感兴趣。这个问题不仅是问的是“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饭圈”。更是问“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样的舆论环境”、“为什么这样低智、偏激的话语成为了能左右大家的东西”。前阵子很多人感慨,明星发言越来越难了。以前他们的微博多有趣,现在只有千篇一律的工作室发言和广告。
实际上,身处饭圈和名利场以外的我们,也早就不能装作事不关己。
现在,除非你评论的是什么nbcs的明星,否则一言不合就xfxy,被dw zqsg地diss来diss去,让你忙说dbq。现在,“输出观点”“意见领袖”这种词汇沾上了其心可诛的意味,动辄人肉举报。我们即使自动屏蔽了饭圈的泛滥,也还是逃不过,饭圈文化与主流文化合谋,对我们的包抄。理性的、成熟的语言在公众领域一再息声、消退,让步于低幼态、情绪化的声音。《乔乔的异想世界》里有一段台词,就是成年人说给真·未成年人——斯嘉丽·约翰逊饰演的母亲说给自己十岁的儿子,一个元首的小崇拜者:一个社会,要花多少的时间,才能重建一种理性成熟的语言秩序?
Sir只能希望,所有的“成年人”们,包括拥有理性思想的未成年人们,不要再从舆论的声场中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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